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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公路通车后,去喇嘛岭才变为可能。

然而,我为什么要翻越喇嘛岭,或者说去喇嘛岭的动机是什么,说来话长。

那还是在八十年代中期,听人说起在黑河大峡谷的尽头,翻过一座雪山,便能进入草原。但在人们的口头语中,把位于川西高原的草原说成草地。想一想,也对。草原可不就是碧草连天的大地吗。

多少怀着年轻人的好奇心,带着某种猎奇的心态,隐约模糊的直觉,我先是陪人去了一趟距离县城最偏远、居于喇嘛岭山脚的林场,在返程的途中,捎带去了一趟一个叫嫩恩桑措的地方。

当时这家国营林场还在生产。在工人们休息的间隙,有人热情地指着西北方一座密林遮挡不住的起伏山峰说,翻过这座大山,就是包座了。介绍的人又说道,如果走路去的话,差不多要走三天的路程。顿时,心中升起的热望,立即如同一盆水浇灭刚燃起的火焰。沿着一条肉眼可见的林间小路,想要翻过这座到草原的大山,是有着可能性。然而,当这条小路消失在林间深处、一道陡然升起的山梁背后时,就不禁使人茫然和惆怅。常识告诉我,除非有个当地人来充当向导,否则的话,钻进林海,就意味着迷路。林场道边、林地的旁边,生长着茂盛的植物,类似捧着金杯样开花结果,枝繁叶茂。那时我并不知道这种植物的名字叫接骨草,只清楚在油黑而松软的泥土间,散发出一阵夹杂着泥腥与牛羊粪便的气味,几只白色的蝴蝶在草丛间飞舞。

但我还是向往有朝一日,能够翻越在垭口和树线之上积着皑皑白雪的大山,去领略一番包座的模样。

第二次去的时候,是参加当地的一个叫郎银嘉节的庆祝活动。河谷间扎起帐篷,如同一朵朵的蘑菇样。我就近钻进一顶白色的、篷顶部绣着图案的、支起的炉子上,正煮着马茶的帐篷内。一束阳光,从这座圆锥形的帐篷最高处,中间竖立着一根系着固定帐篷绳索的圆木,顶部裸露出了一块天空的地方照射进来。

这束高而灿烂的阳光倾泻着,照亮一位身穿鲜艳民族服装的少女,梳理着无数条细密的发辫子,身著海蓝色的氆氇,扎着一根镶嵌着玛瑙、珊瑚和银子装饰的腰带,佝着腰,正将一瓢新鲜的牛奶朝一把奶壶内倾倒着。光线、色彩、人物,那是一幅多么生动的牧民煮茶图,我顾不上跟正在忙碌的少女打个招呼,而是急忙举起照相机,不顾少女是否愿意,一阵狂拍。少女在听到动静后,也没说话,而是羞涩地低下头,目光从下往上瞟了我一眼,酡红的脸颊,清澈的眼眸,洁白的牙齿,莞尔一笑。

我像是捡到什么宝贝似,离开帐篷。看见外面的公路间,采取了临时管制措施,原来那里正在进行一场赛马比赛。骑手们都是少年或极少数的青年,他们虚坐在马间上,一只手攥紧缰绳,一只手里扬着鞭,欢叫着策马飞驰。

待到赛马活动结束,在乡政府空阔的院坝,又开始了一场舞蹈表演。先是戴着面具的男子,在铙钹锣鼓的伴奏下,踩着节奏,翩跹起舞。不一会儿的功夫,一队手持刀剑,戴着头盔、身穿铠甲的男子威武地出场。我盯着擦肩而过的演员,看到尽管铠甲上缀着的小钢片生了锈,但这一小队的男子,个个神色凝重,如同一小队古代的士兵般透着幽远的历史脉息。我发出一声惊叹,这些头盔和铠甲竟然是真家伙,不是道具,而是不知什么年代遗留下来的武器装备。现在却被当成了道具,而彰显出一种低调的奢侈。

也就是在又一次去这个偏远的半耕半牧的地方,我再次听当地人说起,翻过喇嘛岭,就可以到草地了。

此后,我便投入生活奔波忙碌。而生活则是与其他事物的相处。在与其他事物的相处,渐渐就构成了我的生活。时间一长,我都几乎快要遗忘喇嘛岭的时候,我奉命参加了一次冬天的追逃行动。尽管在这之前,我还为着一宗争草场边界而引起的纠纷之事,又去过一次。但这三次之行,都是在夏天和秋天。尤其是在秋天,这个位于黑河大峡谷起端与草原尾端结合部的地带,由于森林茂密、一些树木,便依着自身的法则,百年生长,呈现着红色、黄色的树叶颜色,给这片大地增添着秋天的诗情画意。

一山分两河,均源自喇嘛岭最高处的河流,向东南流去的叫黑河。但翻越喇嘛岭,在这座大山的背后,向西北流淌的这条河又叫包座河。这是大自然的神奇之处,在大自然诞生的山脉走向,决定着一条河的流向,决定着居住在一山两边原住民生产和生活的方式。

喇嘛岭公路修通时,差不多距离我去离其最近地方的游走,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年。随着岁月流逝,人也会跟着被时间所淘洗。起初,是因为一株叫全缘叶绿绒蒿的植物引起了我的兴趣。过去,在五、六月间路过的状态,经常能看见在路边山岗里,盛开着类似郁金香形状的黄色花朵,伫立在绿色的旷野,长着带刺的绒毛,非常漂亮好看。不过,也只知道这是生长在高海拔地带的一种野花,叫不出名字。后来,读到前苏联作家阿斯塔菲耶夫的小说《鱼王》,自然是为其文笔、小说的流畅而感佩不已,觉得在人家的笔下,不仅对北极圈地带的人们及生活稔熟,就是对在此环境中生长的花卉树木、植物鸟类,也是信手拈来,不在话下。不仅哄托出具体的环境氛围,而且,读来生动有趣。

阅读,对于自己,就是一种出发,就是一种召唤。然而,想写出和写好自己的生活,总不能老是在自己的笔下这么写道,“五月,高原鲜花盛开,不知名的花儿绽放在旷野,不知名的鸟儿歇息在不知名的树梢”吧。对于我而言,除了阅读后,向大自然学习,亲临现场外,别无他途。亲临现场没什么问题,因为对于自身来说,原本就是只要愿意动一动脚、走一走的事情。而要认识个人身处的大自然、尤其是生长其间的植物,过去存在误区。总是以为那是专业人员的事情,与已无关。然而,这又何尝不是与其他事物相处的事情呢。只不过是意识和惊醒的迟早而已。

斯乌克盖,是一处海拔超过三千米的垭口。因为这里后来也建设了一条公路,甚至,稍为绕点道,就能沿着河谷,转进至喇嘛岭的那条盘山公路。在高原上生活,海拔高度绝对是一个跟生活息息相关有用的数据。这不仅因为海拔高度的差异,决定着当地的天气与气候变化,而且,更决定着植物的生长。在什么样的海拔高度,只能生长什么样的植物,是由大自然来决定的。即或是在炎热的夏季,内地平原上骄阳似火,而高原上却天寒地冻。

留给人记忆深刻的,首先是一种叫龙胆的植物。

尽管包括龙胆在内的这些植物,早就见到过。然而,当你觉得这些植物跟自己的生活没有什么关联时,你就不会产生去了解这些植物的冲动。简单地说,没有动机。再说,又不靠其吃饭。没事研究琢磨龙胆做什么呢。除了中医和植物科学家们,中医要采植物做药材,因此,中医自然会研究植物的习性及药用价值,而植物科学家呢,因为要研究这门科学,以便其更好地为人类服务。

而我纯粹是兴趣,就是想了解一番,在自己生活的地方,究竟生长些什么植物。

尤其是在斯乌克盖垭口及周边的高山草甸,不去走一走,看一看,就永远不会知道,高山草甸内生长的植物。我看见一种令人惊讶的现象,那就是即使是同一科属的植物,随着海拔高度的升高,其生长的规模、形状大小、发芽及花期等也会发生变化。当低海拔的植物花期已过,而高海拔的植物却处于花期。

就说龙胆吧。

在垂直分布的不同海拔高度,龙胆会随着海拔高度的升高而变小,就像微缩版。由此,我想到了风,想到了气候,想到了温度、湿度、大气压以及土壤的结构。就像树,高大挺拔的树,一般往往是生长在阳光充足的地方,而被遮挡住的树,往往生长得低矮一些,甚至,森林中再低矮的地方,便是生长着杂灌丛,在杂灌丛的底下,则生长着草本的植物。因此,植物生物圈的分布结构,也是有着规律可循的。

龙胆开着紫色的花朵。仿佛在青藏高原上开花的植物,一般为紫、黄、红三色的花卉居多,高原太阳强烈地紫外线,为植物的光合作用提供着天然的条件。植物的分布和生长错宗复杂,要识别植物,主要还是看开花。尤其叶子相似的植物,除非你是专业人士,像我这般的业余爱好者,只能从花朵情况来判断。但是在高山草甸的高度,植物的生长一般为苔藓地衣居多。比如囊肿草、贝母、红景天等等。不过,在一些特殊的地势地形中,比如高山流滩及阴冷潮湿的堆积地带,则分别生长着小叶杜鹃、瑞香及毛茛科的植物。大自然中生长的植物,反过来又可验证着山川形胜的复杂性与多样性。在嫩恩桑措,在高山湖泊及流水钙化滩的周边,则生长着报春、芍药、小檗等植物,有意思的是,在钙化滩堆积物间,却生长着一种叫黄花杓兰的植物。因其花朵的形状像只女孩子的拖鞋,因此,该花又叫“玛格丽特的拖鞋”、“公主的拖鞋”。过去,经验丰富的猎人和采药的人,可以依据植物生长的分布情况,判断所在地的海拔高度。现在有了海拔仪,判断海拔高度自然也不是一件什么困难的事。然而,却多少失去了人在大自然状态中那份原始的珍贵。喇嘛岭垭口所在地的海拔超过四千米。但由于在其两边森林植被生长茂密,特别是在五、六月间,植物开花的季节,喇嘛岭在我的眼中,不谛就是一座大花园,大自然赐予的花园。尤其是开在山坡、悬崖畔的杜鹃花和全缘叶绿绒花、红叶绿绒花,在翻越喇嘛岭垭口时,就不觉得在大自然中行走的枯燥与单调。起初,翻越喇嘛岭是为着在历史书籍中读到的地方,就在喇嘛岭的两边,觉得距离自己生活的场域不远,不去走一遭,也就无法想像滥觞究竟是种怎样的情形,蒙古大军骑马翻山,当时有什么条件。但当我回顾翻越喇嘛岭时,留给我深刻印象的反倒不是历史中的某个人物和事件,而是在一座山的A面与B面,生长的植物。从逻辑上来说,没有水,马和人就困难,没有高山草场,喂马也会发生困难。就像我站在西岷山顶,通过地势地貌,一眼就清楚为什么日本飞机为什么要以那种姿态飞行。因此,不深入现场,仅是阅读,则永远没办法解决心中的疑团。植物虽说不会说话,但却是生命的存在和呈现。我还记得站在喇嘛岭垭口时的情形,一群人为着摄影的目的,继续攀爬着从山梁往山巅延伸的小路,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听见有人大叫大喊,发现雪莲了。雪莲是生长在海拔超过四千米高度的植物,这令我想起在一个叫海子山的地方,看见一种叫塔黄植物时的情形。一团迷雾飘走,大地露出本来的面目,一株塔黄挺拔着,像傲立于世外的美人,透出冷艳而漠视着一切的气质。雪莲所生长的地方,终年积雪,云雾袅绕,婉如仙境。当积雪被太阳光和气候变暖的原因而融化,云雾里带着水分,在乱石铺街般的岩石丛中,就是那么一丁点的泥土,一丁点的水,就是那么阴冷潮湿的地方,雪莲的根系,紧扎下去顽强地生长着,如同塔黄的顽强生长一样。并且,一阵山风吹过,散发出淡淡的幽香。就像闻香识美人一样,闻香识花,也是一宗快事。

然而,人类的足迹又无处不在。只要是有空气污染抑或是人为的活动加剧,那么,这些生长在高海拔地带的植物,便会枯萎死去。因此,这些植物也就成为衡量一个地方空气指数好坏的指标性参照,一旦空气变坏,环境变坏,这些植物便不再生长。这可比任何精密科学仪器的检测靠谱,因为植物从来不会做假。植物虽说不会说话,但其真实地生长存在,就注定要求人与植物要和睦相处,因为相对于人的索取,大自然及生态环境是脆弱的,一旦遭到破坏,则难以恢复,甚至灭绝。到头来,人类也难逃生态循环被毁灭后的厄运。

青藏高原本是植物的王国。然而,就仅在其一隅,这个叫喇嘛岭的地方,便分布生长着许多珍贵的植物。正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的水土,也养育着一方的植物。

植物是不操心落后于时代什么的,相反,在高速变化的时代面前,植物就像是被遗忘的生命存在。其实,植物倒并非被人遗忘,因为植物在大自然中的生活,完全依着自己的天性在生长。一棵树要生长多久,才能成为参天的大树,这从年轮里不难看出。一棵植物要到什么时候才开花,也是自有着定数的。相反,倒是人类为着功名二字,着急得像什么似的忙碌穿梭。要说耐心,或许再没有什么比植物更耐得住时间漫长的寂寞了。

向大自然学习,把大自然当成课堂和老师,于人于已终生受益。

是什么种子,必会开什么花,结什么果。

喇嘛岭是羊膊岭的一部分,是其有机延伸的一部分。河流、山川成就着喇嘛岭,喇嘛岭是个高处,只在晴空万里的日子,才能看清其逶迤不凡的模样。而在许多的时候,则是终日云雾袅绕,大自然始终遵循着自身的法则,不急不慢。太阳蒸发水分,形成云翳,云翳孕育着雨水、冰雹和雪,又降落在大地,巍峨的山峦和森林,就是河流的故乡。河水先是由滥觞般的溪流,由高到低朝着出水口汇合而去,地球的引力和落差冲击的力量,流水把沟壑切割成峡谷,形成河床和河道,一座山,一处垭口,一条小溪流,乃至一棵树,一株草本的植物,一朵花的命名,就成为我们认识大自然及世界的一扇门和一个窗口。

而水养育了植物,植物回报大地又涵养着水土。当然,还有人。从喇嘛岭垭口往来的人,不论是过去的徒步翻山越岭,抑或是骑马走过,还是今天驾驶车辆路过,喇嘛岭始终屹立在斯。从天气而言,喇嘛岭阻挡住从草原方向而来的寒流,因而,这条叫黑河大峡谷的深沟窄壑,在延伸百余公里之后,随着海拔高度的降低,温润的气候,哺育着黑河大峡谷内的植被、田畴、村庄。同时,由于喇嘛岭的天险又阻挡住草原游牧的袭扰。随着海拔高度的降低,在喇嘛岭一侧的牧场又叫县牧场。那里是高山牧场。苜蓿草的生长,为牦牛、藏绵羊、山羊和马匹,提供着优良的牧草资源。在林间的树下,生长着牧草,也造就出半农半牧的生产方式。在河谷一带,被开垦的土地,种植着青稞。待到春暖花开,牧草生长出来后,村寨里的人,把牲口从圈棚内吆喝出来,沿着曲曲折折的牧道上山。牧场又分为夏季牧场和秋季的牧场。帐篷抑或是庵房,便成为牧人生活、安营扎寨的地方。那时,在针叶松、云杉和紫杉树之间的空阔地带,生长着大片的苜蓿草,铁钱莲、雪兔子、火绒草、桃儿七、点地梅等植物。远处树线之上,是绵延不断的群山,裸露的嶙峋岩石,积雪落在岩石间,像一张巨大的豹皮花纹。牧人就是根据牧草的生长规律,巧妙地利用大自然的馈赠。夏季牧草在高处茂盛生长期,则将牲口赶往高山放牧。待到河谷之上,半山以下的牧草茂盛时,差不多也养肥了牲口的秋膘。牧人却并没有停歇下来,而是边等待着怀孕的牲口分娩,边收割着秋草贮藏着,把一捆一捆的秋草搁到庵房草楼内,为牲口冬季的过冬提前准备着。说牧民是最辛苦的人,一点不夸张。收割处理完秋草,又该到了村寨附近的坡田里,青稞成熟的时候。这时,他们身份自然发生了变换,由牧人变成了农夫,顶着秋天的烈日,在田地里收割起青稞、蚕豆,打捆,运回寨子来,晾晒在浪架内,形成一幅幅天然而生动的版画、木刻画。一年四季,在喇嘛岭周边的村庄,就是这样半牧半农的生活。即使是这样,他们在放牧、挤奶,抑或是用“二牛抬杠”的耕种、挥舞着镰刀收割时,还会唱起歌。唱着对大地的敬畏,唱着风调雨顺。他们的歌声高亢而绵长,回荡在草场和青稞田间,回荡在喇嘛岭的群山翠谷间。流水在深处、底处的河床,发出轰鸣,云彩在蔚蓝色的天空里游走。青稞在磨坊转动的石磨间,散发出浓郁的气息,分娩的牛犊簇拥着奶牛硕大的乳房,穿行的羊羔发出咩咩的叫声……牧人的日子,充满劳动的艰辛和丰收的汗水。最终,喇嘛岭在我的记忆深处,幻为一个符号。一朵花的符号,一只羊的符号,一声莽号的符号,那开着黄色花朵的、红色花朵的、及蓝色花朵的绿绒蒿,在山坡间跳跃的羊群,节日里一支闪着铜色光芒的长号,一碗酥油茶和糌粑……就是喇嘛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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