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一提到泡沫，我们就会想到多年前的郁金香泡沫，这是有文字记载的第一次投机泡沫。所有对于泡沫的研究几乎都绕不开这个最原始的泡沫案例。正是由于原始，我们才可以拨开纷繁复杂的外表，发现一些泡沫的本质特征，郁金香泡沫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案例。同时当时的荷兰市场经济和现代金融已经高度发达，在回顾百年危机的时候，荷兰的郁金香泡沫是个有趣的起点。郁金香泡沫不同于我们熟知的股市泡沫，郁金香是一种商品而并不是一种金融资产，但是商品在一定条件下也会成为投机品而形成泡沫，这种案例也并非少见，比如前几年在中国兴起的“豆你玩”，“蒜你狠”，“糖高宗”等也算是和郁金香投机泡沫有些类似的商品泡沫，既然是泡沫就应该有些共同的规律，回顾这段历史有助于我们认识泡沫的起源和本质。1.泡沫的背景—经济性首先说“泡沫”的起源是来自“啤酒”，“啤酒”的快速运动带来了“泡沫”。相对于广泛的资产“泡沫”，这个“啤酒”就是国家经济，经济的快速发展带动了泡沫的兴起。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因为经济高速发展带来了很多有价值的投资标的，这些标的是产生泡沫的基础。比如19世纪美国铁路泡沫，20世纪美国高科技泡沫，21世纪房地产泡沫等等。第二个是源于财富效应，经济增长必然带来财富的积累，随着财富的增长，投资甚至投机的需求越发强烈，更容易引发经济领域的泡沫，毕竟泡沫是钱堆起来的，比如中国人民熟知的“温州炒房团”。荷兰郁金香泡沫的背景也是起源于荷兰经济的崛起，16世纪末期荷兰推翻了西班牙的专制统治，创建了荷兰联省共和国，也是历史上第一个代表资产阶级利益的政体。荷兰人骨子里的重商主义和以商业为导向的宽松的政治体制推动了荷兰一个世纪的经济繁荣，让荷兰成为17世纪的全球最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最为著名的就是荷兰造船业的发展，16、17世纪,荷兰的造船业一直遥遥领先于西欧其他国家。到年,荷兰商船队的运载量为德国、英国和法国三国总量的1.3倍，造船吨数占欧洲的3/4，几乎垄断了全欧洲的海上贸易，被称为“海上马车夫”。同时从荷兰在独立之前就开始了海外的殖民扩张，年建立了荷兰东印度公司，排挤了西班牙和葡萄牙的商业势力，夺取了东方贸易的垄断权，英国的东印度公司和荷兰比起来简直微不足道。荷兰通过贸易垄断和殖民掠夺聚集了大量财富，这些海量的金银已经远远超过了荷兰国内生产的商品总量，而且当时荷兰金融业非常发达，世界上第一个现代意义的证券交易所和银行都诞生于当时的阿姆斯特丹，凭借欧洲金融中心的地位，荷兰资金融通相当便利，流动性充裕，筹资利率也是全欧洲最低的，结果带来了广泛的通货膨胀，著名的郁金香泡沫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产生了。2.泡沫的标的—稀缺性有了产生泡沫的宏观条件之后，关键问题是何种标的会产生泡沫，历史上的泡沫多种多样，“黄金泡沫”，“铁路泡沫”，“地产泡沫”和“高科技泡沫”等等，这些泡沫的标的有一些共性，首先必须是有价值的，也就是基本的效用，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存在基本面的，无价值的东西也有可能产生泡沫，但那是骗局。第二是标的能够体现出“高大上”的特征，足以牵动大众的想象力和虚荣心，并引发疯狂，早期记录郁金香泡沫的书名就叫《非同寻常的大众幻想与群众性癫狂》。第三供给的稀缺性，正常商品价格讲究的供求平衡，价格最终会趋于平衡。但实际上供给短缺的品种往往会引来投机的力量，价格经常会暴涨暴跌，此时的商品已经变成了投机品，供需理论已经失效，在正反馈的作用性逐步远离平衡点，最终成为泡沫。俗话说“乱世存粮，盛世养花”。经济的强盛让悠闲的荷兰人开始玩起了花卉产业，大众对于花卉的喜好也成为生活品质的一部分。郁金香这个高贵的花卉从引入荷兰的那一天起就受到大众的喜爱，这种妖艳的花朵符合欧洲人的审美标准，于是产生了对这种花卉的硬性需求，种植郁金香很快就成为一项产业。开始大家购买郁金香主要是用于观赏，后来逐步发展到用来炫富的工具，被贵夫人佩戴在晚礼服上。在那个年代的荷兰乃至欧洲其他国家，佩戴郁金香绝对是身份与地位的象征。于是对于郁金香的硬性需求变为刚性需求。同时郁金香生产的周期性，供给非常有限，郁金香有两种繁殖方法。一种是通过种子繁殖，另一种是通过郁金香的根茎繁殖。郁金香的根茎就像大蒜一样，栽到地里，每年四五月间就会开花，花期不过十天左右。如果通过种子繁殖，要经过7～12年才能得到比较理想的球茎。园艺家利用一些自然开裂的球茎可以培育出特殊品种，开出非常鲜艳的花朵。这实际上是受到某种病毒的感染之后产生的异变。因为当时的科学技术很难控制球茎开裂的概率，再加上这种花叶病毒会把球茎的产量降低10%～15%，使得郁金香球茎难以在短期内增加供给，名贵品种的郁金香球茎更是十分难得。“物以稀为贵”，郁金香的稀缺使之身价百倍。出现郁金香泡沫的重要原因是在短时期内，即使郁金香的价格上升，生产者也没有办法迅速增加供给。用现在的话说，供给端的弹性为0，正是这一点引发了荷兰商人的极大热情，对于郁金香的投机逐步蔓延开来。注意的是商人们倒卖的不是郁金香花卉，而是郁金香球茎，因为后者可以保存，更易于投机，无法保存的东西是很难作为投机对象的。于是妖艳、高贵、稀缺和易于保存的郁金香球茎成为泡沫的标的。3.泡沫的过程—戏剧性年以前的消费阶段：在年以前，郁金香和其他花卉一样是由花农种植并直接经销的，大部分人购买花朵只是为了自己使用--观赏或者佩戴。虽然价格不菲，但购买它的人觉得这个钱花得值，实实在在地给他带来了享受--让自己显得尊贵、高雅、美丽的精神福利。换句话说，这个时候的郁金香价格体现了它的消费价值，价格波动的幅度并不大，基本没有什么泡沫。而且花卉的保存时间不长，难以进行投机。年-年的投机阶段：如果说郁金香花朵是一种消费品的话，那么郁金香球茎则可以说是一种投资品，或者叫资产，因为它可以生产出消费品。有的人买球茎是为了培植花朵，然后出售，这是纯粹的投资。有的人买来是为了把球茎高价卖出去，这就带有投机的成分。投机行为推动了价格上涨，泡沫开始出现。那些聪明的投机商开始大量囤积郁金香球茎以待价格上涨。在舆论鼓吹之下，人们对郁金香的倾慕之情愈来愈浓，最后对其表现出一种病态的倾慕与热忱，以致拥有和种植这种花卉逐渐成为享有极高声誉的象征。人们开始竞相效仿疯狂地抢购郁金香球茎。泡沫的另一个助推器是金融工具，当时的荷兰金融相当发达，已经在阿姆斯特丹成立全球第一家证券交易所和现代银行。年郁金香在阿姆斯特丹交易所上市，为了给普通人投资机会，交易所甚至把单株郁金香分割为细股（类似于迷你合约），并制定了期货合约。年可以卖出年出世的郁金香球茎，交割前不需要付款，而且推出交易杠杆，允许买空。现在我们熟悉的“看多”，“看空”，“期货”，“期权”等名词都是那个时候荷兰人创造的。金融创新是好事，但是要分时候，在本来已经投机盛行的市场再进行金融创新无疑会加剧泡沫的扩张的步伐，年荷兰开始了全面炒作郁金香运动，贵族，市民，农民，工人，马车夫，女仆都摇身一变成了郁金香买卖的行家里手。-年，荷兰郁金香合同价格上涨幅度达到%，泡沫已经失控。年的泡沫破灭阶段到年，郁金香的价格已经涨到了骇人听闻的水平。以一种稀有品种“永远的奥古斯都”为例，这种郁金香在年时的价格为荷兰盾，到年便已涨到荷兰盾。年2月，一枚“永远的奥古斯都”的售价曾高达荷兰盾。这一价钱，足以买下阿姆斯特丹运河边的一幢豪宅，或者购买27吨奶酪。相对于这种顶级郁金香来说，普通郁金香的涨幅更是“疯狂”。年1月，1.5磅重的普普通通的“维特克鲁嫩”球茎，市价还仅为64荷兰盾，但到2月5日就达了荷兰盾。而当时荷兰人的平均年收入只有荷兰盾。泡沫的发展已经到了无法持续的地步。年2月4日不期而至，当天突然有经济人喊低报价，当天球茎价格暴跌，公众陷入恐慌，导致郁金香市场突然崩溃，短时间内价格跌了90%，暴跌之壮观恐怕只能用“闪崩”来形容。暴跌来的太快，毫无症状（用现在的眼光看每一轮泡沫的崩溃都是无征兆的），荷兰政府发出紧急声明，认为郁金香球茎价格无理由下跌，劝告市民停止抛售并试图以合同价格的10%，来了结所有合同。暴跌真的是无理由？也许暴跌的理由就是之前的暴涨。当郁金香价格无理由暴涨时，政府不担心和无作为，如今无理由下跌，政府就想来救场，可惜市场信心已经崩溃，无法挽救。一周之内郁金香跌落到农贸市场上洋葱的价格，几天内郁金香的价格跌至最高位的0.%！泡沫的破灭引发了社会的强烈不满，人们纷纷涌向法院，希望能够借助法律的力量来挽回损失。年4月荷兰政府绝对终止所有合同，禁止投机式的郁金香交易，从而彻底击破了这次历史上空前的经济泡沫。

4.泡沫的循环—宿命性每当回过头来审视这起“郁金香狂热”事件时，人们常会觉得非常好笑，即使郁金香再名贵也不过是一朵花而已，花开自有花谢，怎么可能换一栋首都的豪宅呢？事后觉得好笑，是因为没有身临其境。最有名的郁金香“奥古斯特”世所罕见，全荷兰也只有两株，在投机的大潮中，难道这不是最珍贵的宝物么？用这种“独二无三”的花卉去换并不少见的河边别墅，你还觉得贵么？荷兰的郁金香泡沫破灭后，许多人认为这种事情不会再次发生，至少不会发生在荷兰。但在郁金香事件之后不到年的时间，荷兰人民又一次陷入到狂热之中，只不过这一次的对象变成了另一种植物--洋水仙。从年左右开始，荷兰洋水仙的价格迅速上涨。鉴于对郁金香事件还记忆犹新，有人随即发表了各种各样的警世性文章。尽管如此，还是没有压住投机狂热的进一步升温。至于结果，在此就不用赘述了。之后人类又经历了无数次的金融市场泡沫，也有了无数次的经济危机。每次泡沫和危机的过程都如此相似，好像已经命中注定一样。人们总希望以史为鉴来总结经验吸取教训，但是在泡沫这件事上是无法办到的，因为泡沫本身就是人性，人性是有弱点的，而且是无法违背的，就好像你无法提起你自己一样。能够在金融市场上克服恐惧贪婪的人，几百年来恐怕也屈指可数。所谓投机一定是投资于机会，人性中对于利润的追求就决定了机会来临时一定要有所行动，价格高速上涨本身就是机会，此时不投机，那才叫非理性。可是，无论是郁金香，还是高科技股票一样都只是故事而已，潮水退去才知道自己也在裸泳。面对泡沫要么像索罗斯一样练就一套火中取栗的本事，要么就要具备愿赌服输的心态，这就是泡沫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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